12月28日,2024年松花江面的最后一次采冰。之前的十几支采冰队都陆续收工,只剩于景军的队伍还在作业。队里8个人,大部分是年过半百的本地汉子,有十年左右的采冰经验。
松花江上的采冰每天凌晨两三点就开始了,一直持续到天黑。肩周炎、止疼片、保温瓶、大几码的防水靴,几乎是采冰人的标配。
这份工作也带给他们较丰厚的回报。于景军告诉九派新闻,采冰工作一般持续一个月左右,报酬按采冰量结算,团队一天大约采两三千块冰,整个采冰期结束人均收入破万。
12月28日,松花江冰面,于景军团队在采冰。图/九派新闻 杨臻
他的队伍还有一个特殊性,成员都有些亲属关系,既有父子,又有亲兄弟。于景军说,采冰工作具有一定危险性,队员之间的配合极为重要,“不认识的人凑一起干这个,也难弄的。”
于景军自己舍不得花钱看冰雕,但会上网看视频,看到网友的夸奖和点赞,他很骄傲。女儿带孩子去看冰雕时也会说,“这是姥爷和朋友们一起从江里捞上来的冰。”
【1】每天凌晨2点出门,妻子半夜11点做早饭
凌晨三点,气温低至零下20摄氏度,松花江的江面被厚厚的冰层覆盖,沿岸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,几声粗粝的采冰号子划破夜空。
于景军带着弟兄们开工了。他们戴着头灯,手持20斤重的冰镩,八个人整齐站成一排,伴随着“一二嘿”的号子声,协力凿向近一米厚的松花江冰面。冰碴飞溅,不出二十分钟,冰面被炸成长条形的大冰块,一天的工作就此开始。
于景军和队员们分工行动,有人负责锯冰、有人负责出冰,而经验丰富的于景军带着三个同伴要站在江水中漂浮的大冰块上,将大冰块切断成80厘米×160厘米大小,再由采冰机运到岸上。
每年12月,当松花江的冰层厚度达到30厘米以上时,便进入了最佳采冰期,采冰人也迎来工作最繁忙的时段。
2024年12月7日,哈尔滨采冰节在松花江北岸隆重开幕,于景军和弟兄们的忙碌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。采冰活动在哈尔滨已经有了很长的历史,一些冰雪主题乐园需要大量的冰块来建造各种冰雕。
为了能让乐园按时开园,他们在预定工期内争分夺秒地干。每天凌晨两点就从家里出发,三四点开始上冰工作,一干就干到晚上7点多。
清晨的松花江面,温度最低时能达到零下30℃。于景军常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,但穿厚了干不动活、穿少了又冷,干起活来一身汗,稍微停下来很快就冻透,他的外套多数敞着,方便随时穿脱。由于天气冷,于景军和工友通常只在江面上吃一顿饭。“也就是对付一口,江风大,饭拿出来吃不上几口就凉了。”
采冰还是个体力活,工作常用的冰凿子足有20斤重,每天至少要抬举1000下,到晚上收工的时候,于景军的手常常冻得打不了弯,脸一碰到热水就刺痛。
危险也如影随形。由于冰块有隐藏的断层,断冰时可能会打碎冰块,跌入水中。于景军和工人们在冰排上腰间都系着安全绳,身着救生衣以防落水。
这样的日子,不仅于景军熬,儿女也心疼,家里的妻子也跟着“受罪”。每晚近8点收工到家,妻子忙碌着帮于景军换下“采冰服”,还要抓紧盘算着明早要做些什么好吃的。
采冰人每天凌晨2点出工,于景军妻子晚上11点就起来忙活,包馄饨、做面条,变着花样做,“怕你吃不好,又怕你不爱吃”。
于景军开工去了,剩下妻子在家挂念,怕他不小心落水弄湿了衣服,也怕一忙起来吃不上热乎饭。可她从不敢打电话,“一天按一天的钱给,怕耽误他的工夫。”
采冰队长于景军。 图/九派新闻 李恺
【2】冬季采冰,其他季节干农活打零工
这样的冬季,52岁的于景军经历了15个年头。
在没成为采冰人以前,农忙时,于景军在家种水稻。农闲时,他去哈尔滨道里市场卖熟食,也跟着同村的人去搭彩钢棚,搞建材。可哈尔滨的冬天又长又冷,建筑行业一入冬基本就停工了,冬天的活计变少了,他只能在家“猫冬”。
2009年冬天,为了多挣点钱,于景军跟着村里经验丰富的老师傅一起来到松花江干采冰。早年的采冰工作苦,不仅天不亮就得出发,摸黑了才收工,整天都得在零下30摄氏度的冰面上站着。
采冰工具也只有草绳、冰镩和冰钩,全凭人力采冰、出冰。由于没经验,于景军刚开始只能干“出冰”工作,“先用冰钩将冰钩住,然后再用肩膀套住拴在冰块上的绳子,大家喊着号子一起发力,才能将沉重的冰块拽出水面。”
于景军要和同伴们至少运大几百块这样的冰块。一天下来,肩膀被绳子勒得又红又肿。再加上经常要拖着冰块上岸,寒冷和潮湿渗进衣服里,从腰窝到脚底都像被冻住了一样,“收工后腿都打不了弯,走路跟企鹅一样。”于景军说。
这样的辛苦,于景军不是没想过放弃。“每天晚上收工回来后,都想着第二天不去了。”可等到第二天,看着邻里街坊都扛着冰凿出工,再想着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,“多辛苦点也就多挣点”。
年纪大后,大女儿经常抱怨父亲太辛苦,还劝他放弃这份工作。于景军舍不得,“一冬效益好的时候,能挣个一万多。”尤其是2020年起,于景军组建了一支自己的采冰队后,冬季采冰也成了他重要的收入来源。
近几年,采冰工作也慢慢有了新变化,基于传送带原理的采冰机取代了人力,但仍有一些工序靠人工。“轻松多了。”于景军说,现在的采冰工作相较之前已有很多变化,人工、采冰机、叉车、铲车、运冰车等在冰面上配合默契,把巨大的冰块逐一装到车斗里。
除了能为家里带来一定的收入,采冰带来的精神价值也是于景军坚持做下来的理由。“每天从家往返松花江时,都会路过乐园,每当看见外面游客排长队,心里别提多高兴。”
闲余的时候,他最爱翻看园内冰雕的视频,“一年比一年漂亮,亮灯和不亮灯还不一样。”说话间,于景军将手机里收藏的冰雕视频翻找出来一一分享。
大女儿带孩子去乐园里看冰雕时会说,“这里的冰很多是姥爷和同伴们从松花江里捞上来的”。
松花江畔,采冰队采上来的冰块,它们是冰雕作品的原材料。 图/九派新闻 杨臻
【3】父子、亲兄弟组团采冰
于景军的采冰团队和其他队伍类似,一共有8个人。但也有不同之处,那就是在这个团队里,许多人都是亲戚。这在其他团队里,是极少见的。
“两个哥俩,两个爷俩。”哥哥张师傅撑开左手,指着几个队友数道。他正举着茶壶喝热水,他的弟弟正在江面上铲冰。张师傅今年53岁,哥俩相差3岁,长得很像,两人都有十多年的采冰经验。
兄弟二人都知道,采冰既辛苦又危险。“哥俩一起干这个活,踏实、安心。”弟弟笑着告诉九派新闻。每天能和哥哥一起出来采冰,他觉得很幸福。
采冰队伍里的亲兄弟。 图/九派新闻 杨臻
入行后,张师傅每年冬天都来采冰。在他看来,采冰最危险的是跌入水中。穿了救生衣,不至于有生命危险,但打湿后,再回到零下十几度的陆面,刺骨的寒冷让人难以忍受,这种情况下,他还会坚持继续工作,“能坚持的情况下,基本上就坚持到当天收工。”
有一次,他和其他几个队友一起在冰面上铲冰块,但大家没注意到冰后边也有缝,“顾前不顾尾,同时开了,人就掉下去了。”好在撤回及时,几个人只是靴子外侧沾到水。
在技术不先进的年代,张师傅觉得最累的一环就是拉冰上岸。没有机器运输,只能用人力把冰块硬生生从江面直接拽出来,给冰块套上绳子,两个人一人在肩膀上套着,另外4个人帮忙抬,喊着号子就把冰给抬上去。“很沉很沉,感觉得用吨来计数。”在这个过程中,身上还容易被打湿,好在如今有了自动传送机。
“他们都吃止疼片,肩膀难受”,35岁的小张说。他是团队里倒数第二年轻的,感觉自己还能扛,但也有些担心自己以后也会这样。对他来说,这份工作难在作息时间的调整。
玩手机的时间也明显减少了。有时候,他的手机出门时是满电,但掏出来没多久,就没电了,“直接冻没电了。”
小张和其他团队成员,都是一个屯的。20多岁时,他听人说起采冰能挣钱,在好奇心的驱使下,冒着家里人的反对,踏入了这行。到现在,他也是个有10年经验的“老手”了。
“今年我媳妇还是不让我干,我说不行,再干点。”去年冬天,小张采冰时没有戴防冻面罩,脸被冻坏了,今年冬天开始结痂生包,母亲看着他很是心疼,“夏天会好一点的,心疼也没办法,要挣钱啊。”
小张一家五口人,前几年,他介绍父亲和自己一起采冰。父子俩齐上阵,一起将切好的冰块拖至传送带的方向,配合完好。父亲今年54岁,不善言辞,但谈到和儿子一起采冰,脸上仍扬起笑意。
采冰队中的父与子。 图/九派新闻 杨臻
“爷俩一块干活,我很高兴,很有成就感。”小张笑着说,父亲听到这话,嘴上仍说着“好冷啊”,腼腆地笑笑。
忙完这阵,他们终于可以休息几天,再等第二茬采冰。不知是不是松花江的奖励,临近收工时,他们从冰冷的江水里捞到了几条活鱼。“铁锅炖”“放点豆角”,八个汉子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回去炖一锅鲜美的鱼汤。
九派新闻记者 杨臻 李恺 黑龙江哈尔滨报道
编辑 肖洁
【来源:九派新闻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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网友看法
1、网友liang1970296:虽说采冰具有一定的危险性,但是为了生活他们依然起早摸黑的干[比心][比心][比心]
2、网友姑苏小小客:努力的活着
3、网友李先维993:转发
4、网友林紫狮:诉讼案件的复审审查、省检察院复核跨省交叉进行,充分发挥大国的优势,二审在本省内跨地市交叉,新疆西藏特例,而是否上诉、提起再审、等、申请,由每个案件的当事人决定,因为可以提前勾兑,有些人胆才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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